年少时读《红楼梦》,对黛玉的印象,是爱哭。等到读多了,年岁也见长了,看到的反而是黛玉的明媚动人。
是的,你没看错,就是明媚。
黛玉的天性,其实很活泼跳脱。听到宝玉胡诌“林子洞”里的耗子变香芋来打趣自己,便笑着要撕宝玉的嘴;学湘云的咬舌,笑她“二哥哥”和“爱哥哥”不分;见宝玉、袭人和晴雯闹别扭,她来一句:难道是争粽子吃不成?看宝钗洋洋洒洒地列了一堆绘画工具,便悄悄向探春咬耳朵:莫非她把嫁妆单子都写上了?打趣刘姥姥是“母蝗虫”,给惜春的画起名曰《携蝗大嚼图》……引得众人大笑,她却一本正经地拉住李纨:“这是叫你带着我们做针线教道理呢,你反招我们来大顽大笑的。”
群体生活中的黛玉简直就是一枚开心果。能给别人带来欢乐的人,自己得有趣,这跟知识无关,而是关乎心性。林语堂说:“最上乘的幽默,自然是表示‘心灵的光辉和智慧的丰富’。”的确!幽默不是人人玩得起的。贾政自告奋勇说笑话,讲的却是醉鬼喝老婆的洗脚水,成功地达到恶心人的效果,难怪贾母老撵他。
幽默的人,人人爱。王熙凤也会搞笑,她插科打诨,反应敏捷,口才一流,堪称高级段子手。不过,黛玉的幽默,走的是偏文艺路线,俏皮雅致。按宝钗的注解,凤丫头稍嫌粗俗,还是颦儿有文化,有格调。
林妹妹的可爱,宝玉最了解。恋爱中的人,误会是常态,但黛玉从不记仇,误会一澄清,就雨过天晴破涕为笑。当黛玉知道那晚晴雯没给自己开门,并非故意为之,便道:“今儿个得罪了我的事小,倘或明儿宝姑娘来,什么贝姑娘来,也得罪了,事情岂不大了。”说着抿着嘴笑。宝玉听了“又是咬牙又是笑”,颦儿颦儿,真真让人爱煞。
至于拿宝钗和黛玉比,说她不好相处,就像因一个人有几百个微信好友,另一个只有寥寥十几个,就断言前者比后者人缘好,未免武断。黛玉的世界简单明了,一个恋人,几个知己和诗。宝钗藏愚守拙,善于隐藏自我,会做人,黛玉则永远是她自己。
所谓尖刻,不过就是嘴有点快,抢白送宫花的周瑞家的:“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。”谁小时候不任性?何况也并没有说错,贾府的媳妇婆子可是人人都长着一对势利眼,小算盘打得啪啪响。
黛玉长得美。关于黛玉的容貌,有好几个版本,单单眼睛就有“似笑非笑含情目”“似泣非泣含露目”“似喜非喜”等不同写法。不像宝钗“脸若银盘,眼如水杏”那么具体亲切,这个少女,在曹公笔下,全是意态、风致,像雨像雾又像风。是虽不见花,却已花香细生,摇曳动人。她的具体装扮,书中也是极少描画,只有《琉璃世界白雪红梅,脂粉香娃割腥啖膻》一回中,写黛玉“穿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,罩着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,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,头上戴了雪帽”,竟是如此的明艳俏丽。
© 2015-2030 m.kuyanyu.com
QQ:184299842 184299842@qq.com